難道這是我們的錯？

文／坐在觀眾席

　　從高中時期就愛上劇場，當一位劇場觀眾少說也有十年了，不論戲劇、舞蹈、歌劇、偶劇、音樂或是戲曲我都愛。看著演員們在舞台上背台詞、跨台步、你來我往、加上濃妝豔抹的臉蛋，就算是台上主角一甩頭，汗水噴濺到我的臉上，也要「哇！帥！」個半天。

　　隨著工作南下，在休閒時間進劇場的次數並無減少，但是我發現要當一位認真的高雄觀眾並不是件簡單的事。首先，在上班日為了趕7:30的開演，通常都是匆匆收拾辦公桌，把「今日事」換上明天的日期，打卡後，拿了鑰匙開始飛奔，穿過烏煙瘴氣的車群，好不容易趕到劇院附近找停車位，如果一切順利，還可以有點時間好整以暇的到便利超商填肚子，如果運氣不好，只好餓著肚子坐進劇場，效法飢餓30的精神，接受藝術的薰陶。

　　坐到觀眾席中，燈光一黑，戲開演了，我的挑戰來了。

　　舞台上不時飄來不協調音樂，我很認真地用腦子去理解作曲家的用意，企圖在眾多旋律中找到自己與藝術家的共鳴點，不過，短短20分鐘後，我被擊敗了！眼皮不自覺的向下沈淪！在狹窄的座位上，坐立難安。

　　當然，做為一個專業觀眾，眼皮不聽指揮，偷偷地半開半閉、還搖頭晃腦是一件令人尷尬的事，尤其是在閉眼又被嚇醒之後，還得用眼角餘光瞄瞄旁邊的觀眾，以確定自己沒有被發現。因此，我開始訓練自己，從另一種角度來欣賞藝術，「體驗盲人的生活」，正式大方的把眼睛閉上，用耳朵仔細聆聽，因為表演藝術是一種融合視覺與聽覺饗宴的藝術呈現。

　　有一次，在戲開演沒多久後，經過我的審慎評估，決定採用「盲人看戲法」來欣賞該晚的演出，過了10分鐘，男女主角在台上互相叫囂，增加緊張與對立的氣氛，兩人互毆因氣勢不夠澎湃，又各自找了人馬再次拼場，突然覺得好像打開了電視連續劇，尖叫的吵鬧聲加上音響的破音，令人想要找遙控器立刻轉台，或是關成靜音。我的耳朵抗議了，下次看戲一定要帶耳罩！

　　我不知道其他的觀眾反應如何，我的好看與不好看分級制，起於上半場。上半場的前20分鐘如果無法吸引我的注意力，堅強的意志力總不敵疲累的身體，這樣的戲算是失敗了一半；經過中場休息、短暫的精神提振後，如果在下半場的前20分鐘，大腦仍不能與藝術家達成協議，那就「謝謝！再聯絡！」

　　有一天，我跟朋友們討論看戲的經驗，才發現原來不是只有我一人是這樣，許多上班族在辛苦工作一天後，原本希望能在劇場中得到啟發、獲得能量，透過空間與情緒上的轉變，讓枯燥的生活有些調劑，然而卻經常得坐在劇場裡苦撐著眼皮，心裡盤算著來看這場演出是否值得，讓看戲的過程變得好辛苦、好累！
　
　　我心裡不解的是，為什麼現在的演員連話都說不清楚？閉上眼睛聽，我聽不出抑揚頓挫，我聽不清到底是「拔辣」還是「百爛」，我聽不到演員內心裡激動的感情；劇中的角色刻畫平淡無奇、沒有層次，面對外遇到底是悲是喜、又悲又喜、還是不悲不喜，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大叫？看到兒子離家，高齡老母只有高分貝地哭天搶地才能表達心中的悲慟？劇情結尾如出一轍，大團圓、大和解或是死亡一路，難道沒有別的故事發展了嗎？舞蹈也是如此，表演動作出錯連連，舞者跟不上節拍的、手腳沒有到位的，肢體僵硬擺動著，比比皆是，難道劇場人真的以為觀眾看不出來？

　　屢屢聽到藝術家抱怨，現在的觀眾興趣狹窄，喜歡買精品逛百貨，或是待在家裡看電視玩電動，胃口被影音媒體養壞了；懂得欣賞劇場藝術的觀眾也越來越少，藝術品味不夠，所以不願意進劇場 … … ；我也真的一度覺得自己的藝術智商低落，因為年輕時存在劇場中的臨場感動，似乎在現代的劇場找不到了、啟迪人心，讓我可以品味三個月的故事情節沒有了、讓我可以存在腦海裡的舞台美感消失了。但是，觀眾不願意進劇場，難道這都是我們的錯？

　　你問我，既然看戲那麼痛苦，幹嘛還要浪費錢，繼續跑劇場呢？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回答，因為我曾經在那裡被震撼、我也仍對劇場人抱有希望，我相信好戲總有出頭天，但是不能因此而糟蹋觀眾吧？

　　別讓觀眾在席上嘆氣吧，劇場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