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3月22日 星期一

就讓我當一次驢子

在南部數次聆賞音樂會的經驗中,其實並不佳,原因無他,演出中民眾隨意更換座位或突然起身去洗手間、行動電話鈴鈴作響(甚至比演奏的聲音還大,還迫使讓音樂家在台上說:「各位聽眾,請關掉您的行動電話,因為十八世紀沒有手機」)、從皮包中拿面紙的塑膠摩擦聲…,這些動作或聲響,對於想安靜欣賞的樂迷而言,實在不堪其擾,對演奏者在詮釋音樂更是造成莫大的影響。聽音樂會應該有哪些禮節?看看資深樂評焦元溥先生怎麼說。

 

聯合晚報╱焦元溥 (本文原載於聯合晚報樂聞樂思專欄,經作者同意轉載)

 

專欄作家必須面對很多挑戰,其中之一,大概也是最痛苦的一項,就是已經寫過的題材究竟還可不可以拿回來重寫。對忠實讀者而言,相同題材一再重說,自然予人黔驢技窮之感。可是有些問題實在重要,就算得當驢子,作者也心甘情願,必須反覆申說。

 

三月一日,高齡七十六的鋼琴大師傅聰在台灣舉行全場蕭邦獨奏會。我雖不在現場,但音樂會才一結束,就有四、五位朋友透過即時通和電子郵件憤怒地告知,音樂會秩序亂到難以置信——莫名其妙的咳嗽、全場響了八次以上的手機、皮包衣物塑膠袋悉悉嗦嗦,再加上一對喋喋不休、屢勸不聽的母子,不但嚴重干擾演出,對台上的演奏者更是一大汙辱。

 

「真是難為大師了!」一位朋友這樣說:「只能說傅聰常在中國各地演出,或許如此場景大概已經見怪不怪,應該不會特別生氣吧!」

 

這樣的自我安慰是不是有些難堪?三年前林懷民率領雲門舞集在北京保利劇院演出《水月》,開演不久就發現有人拍照,氣得他下令落幕重演。這不是林懷民第一次生氣:早在一九七三年雲門剛成立,在台北中山堂首次公演時,就曾因演出當中有人拍照而落幕重來。我還記得在電視上,看到林懷民在北京如何感嘆三十年後,他竟然還需要做同樣的抗議以教育聽眾。

 

如今,北京聽眾水準已有大幅進步,反倒是台灣聽眾愈來愈我行我素,不知尊重為何物,讓人要以表演藝術剛起步的對岸聽眾相比,這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?

 

台灣聽眾以前絕不是這樣。當年傳奇指揮大師傑利畢達克率領慕尼黑愛樂來台演出時,我清楚記得,坐我前面的一位婦女,用幾乎是八點檔電視劇中謀殺情節才能見到的動作,以外套快速且大力地摀住孩子口鼻,只怕咳嗽聲擾了音樂。

 

十七年了,我都不曾忘記這位母親所帶給我的「震撼」:曾經,我們的音樂廳裡有如此愛樂者,願意盡一切努力維護演出者理當享有的寧靜與尊重,但現在這些禮儀—其實只是將心比心的體貼—又去了哪裡?如果聽眾真的無法自律,就該是場館拿出辦法,嚴格執行將吵鬧聽眾請出場,並仿效日本,裝設手機通訊阻絕設備的時候了。

 

每次看到亂哄哄的聽眾,在國外我會憤怒,在台灣卻是心如刀割。我其實不介意當驢子,但希望下次可以換個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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